咏华

I'll keep your voice forever here

【JOJO】【承花&安娜徐】浮尘之日

※承花&安娜徐&欧拉亲子,全员存活au,狗血家庭伦理剧

※有关于徐伦妈妈的私设,不适慎入

※关于人物形象和人物关系有诸多我流理解,如有bug请多包涵



1

空条承太郎,奋战半生、走遍全球,面对任何敌人都不曾胆怯半分的最强替身使者,此时站在自己家打开的大门前低下了头。他让帽檐挡住自己的眼睛,眼神游移着无法长时间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恨不得违背生理结构去抬眼望天。

他想这大概是一种人类灵魂深处共通的本能,与勇气意志都无关。敌方替身使者再强也必定会有对策,然而……他空条承太郎连宇宙的尽头在哪里都不知道,哪里又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

“花京院,”空条承太郎艰难地向面前的人开口介绍,语气里透着捡都捡不起来的尴尬,“这是……我女儿,徐伦。”

空条徐伦其人,大和血统在她身上已经相当淡薄,文化熏陶更是半点都没受过,因而这姑娘带着一股彻头彻尾的大洋彼岸气质——19岁的美国不良女大学生,正是目空一切的年纪,全世界没半点东西阻碍得了她。此刻她单手插腰站在承太郎旁边,凹凸有致、艳丽无双,正像日本的土地上炸开一颗美国产的原子弹;她下巴高抬、横眉冷目,看向门里的花京院典明,语出惊人:

“你就是我爸抛弃了我妈找的男人?”

 

“……”花京院的手还握在门把上,被这迎面一盆狗血泼得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承太郎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你好,我是。”花京院嘴角挑起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皮微笑,向女孩点头示意,反手把一盆狗血泼回去,“没错,我就是你爸找的男人,他现在的合法丈夫。”

徐伦听见他话里的重音,挑了挑眉毛。她一度猜想这个花京院是否会是低眉顺眼的那种日本人,就像她曾在电视里看过的日本传统女性;但看来事实正好相反,花京院跟她针锋相对的劲头可半点都没客气。的确,这才是传说傍身的替身使者该有的样子,徐伦哼了一声,拖着旅行箱挤进了大门。

“这可真是的,”承太郎这才走到花京院身边,看着女儿自顾自打量客厅的背影,“花京院你跟她较的什么劲……”

“我怎么了吗?”花京院同样的微笑转向承太郎,“她问我是不是,我实话实说呀。”

你管这叫实话实说?承太郎看了花京院一眼,目光里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悚然。花京院这根本是已经战斗模式全开了。

 

这档子事的直接源头,是徐伦放了暑假,而徐伦的妈妈玛利亚决定自己和男友去度假。

刚被妈妈紧急电话三令五申叫回家里的徐伦有点懵,她自己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还没打开,就站在客厅里看着玛利亚收拾行李:“我本来以为你叫我回来,是要我放假在家陪你……行,你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年过四十但仍然美艳的玛利亚合上行李箱,起身拍了拍徐伦的肩膀,对女儿笑了:“不行,妈妈不放心你。”

徐伦几乎被她逗乐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

“我不放心没有人照管你。”玛利亚温柔的语气毫无违和地掺进家长集权的冷酷,“所以——我叫了你爸来。”

“……啊?”

“我决定这段时间让你爸管你。这点教育孩子的责任他还是该负的。”玛利亚平铺直叙,木已成舟,“你就跟你爸去吧。”

“……去哪?”徐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会儿,我爸不是在……日本??”

门铃恰在此刻响了起来。

玛利亚放开徐伦去开门,徐伦有点呆滞地转头看去,她又有一阵子没见的亲爹空条承太郎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车钥匙,向玛利亚点头:“我来接徐伦了。”

玛利亚转头喊女儿:“徐伦?跟你爸爸走吧。”

她盘算得真好,徐伦连行李都是现成的,直接拉着就可以走人。徐伦嘴唇紧绷盯着承太郎,她对这事情有些本能的抵触,该死,突然要她去和没相处过多久的父亲共同生活,她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她心里盘算着中途跑路的成功几率。

空条承太郎和她对视,背后默默飘出一个白金之星。

……妈的,徐伦意识到这也是玛利亚算好的,让承太郎千里迢迢亲自飞过来接她,可不就是为了防止她落跑。明明玛利亚和承太郎此前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现在为了对付她,这两个人竟然破天荒地站在了同一阵线。

老天啊,她从学校出来还没联系安娜苏。徐伦想。

 

果不其然,徐伦去机场路上的一切逃跑计划均告失败,力速双A还会时停的白金之星抓个把人还是轻而易举,徐伦甚至担心石之自由会不会有了PTSD。最后徐伦一屁股坐在飞机的靠窗位置,扭头看向窗外。

承太郎坐在她旁边,扶了扶帽檐看着她:“徐伦,你这次去日本跟我一起住,我需要说明一下,我已经再次结婚了。”

徐伦“嗯”了一声,没转头:“我知道。”

“我还是……”承太郎的声音低了一点,“希望你能喜欢花京院。”

“……我尊重你的选择,”徐伦仍然看着窗外,“但我没法保证我的喜好和你一致。你要知道这些年妈妈一个人有多辛苦——不是赡养费的问题。”

承太郎不说话了。徐伦一直看着外面,直到飞机起飞,偌大城市被抛在地上显得那么渺小,里面几百万人的悲欢仿佛都不值一提。

 

为了方便工作,空条承太郎和花京院典明现在住的地方是一栋东京室内的一户建。正好是晚饭时间,承太郎带徐伦把行李放进二楼的客房——客房!徐伦看着对门那间宽敞的主卧不知怎的有些郁结——然后就招呼她下楼吃饭。

花京院准备的和牛寿喜锅摆在餐桌上,汤底鲜甜食材精致,热锅香气袅袅,他还贴心地给徐伦准备了餐勺和餐叉在手边。徐伦心想自己是不是被小瞧了,把那两把不太搭调的西式餐具放到一边,和两个男人一起念过“我开动了”之后拿起筷子。她还没至于和自己四分之一的祖国生疏到这个地步。

承太郎坐在餐桌一端的主位,但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一家之主的气势,只觉得自己像一架不知所措的天平。徐伦坐在他右手边,沉默地一口口吃饭,非暴力不合作;花京院坐在他左手边,几次试图挑起话题,均告失败之后给承太郎递了个有点无奈的眼神,也不说话了。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东京。

说实话,徐伦在这样憋闷的气氛里也不好受,但……她心里的疙瘩就是没法一时半会儿轻易解开。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它们称得上是相当美味,徐伦察觉它带着一种家常烹饪的朴素却踏实的鑊气,同时意识到她对这种气质是颇为陌生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花京院,花京院向她回以微笑,徐伦再次低下头去。她对面这个她刚见面二十分钟的男人,花京院典明,他太像一个好伴侣,一个好父亲,甚至“母亲”……徐伦想起玛利亚,觉得莫名苦涩。玛利亚没有这般好厨艺。

徐伦郁结。徐伦心里闹别扭。徐伦也想打破沉默。徐伦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捉弄花京院一把!

这绝对不能让她美国的朋友们知道,否则一定会被大肆嘲笑心理年龄是不是还未成年。徐伦也觉得自己怕不是有点幼稚,但管他呢,她有替身能力,她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所谓作弊没被发现就等于没发生——乔斯达家祖训。她抱着这样的念头,无声无息地把自己的脚尖化成一根线,向对面的花京院的脚下伸过去。她打算绊他一跤。然后她可以去扶他起来,可以表现宽容……可以多少拉近距离,或许。

——然而在还差几厘米的位置,石之自由的线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徐伦一愣,是桌腿之类的东西吗?她控制石之自由试图绕过去,却发现不管伸出多长都会被挡住。她下意识地往下方瞟了一眼,餐桌下面哪来的那么大的障碍物……那东西是在活动。绕过不成,徐伦试着包围它,感觉上它也是什么类似线状的长条物,且察觉了她的意图之后竟然反过来试图缠绕石之自由……那是替身!徐伦忽然之间终于想起花京院的法皇之绿的形态。

对面的替身和石之自由几乎是字面意义上的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徐伦突破不得,竟然被激起些许好胜心,开玩笑,你是要跟我比玩线吗?

对面花京院的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从石之自由的线上传过来,徐伦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要跟我比玩线吗?”

……这是挑衅吗?!

徐伦一瞬间几乎是被点燃了,什么黄金精神漆黑意志此刻皆汇聚她身,乔斯达家的人从不向战斗低头!这不再是餐桌下的小动作了,她没法不把这变成一场认真的替身比拼,两人心照不宣,看是石之自由能碰到花京院的双脚还是法皇之绿能挡下所有进犯。徐伦很快发现这并不容易,隔着餐桌他们都无法用视觉判断对方替身的动向,而且他们还都不想搞出太大动静惊动餐桌上的第三个人。

按说他们刚见面不久,互相之间的了解不说是一张白纸、差不多也就只有一张履历表,绝没熟悉到能预测对方的战斗出招,因而在这种情况下比的纯粹就是对替身的精密控制,或许还有从零摸索对方战斗习惯的能力。后者徐伦自认不会占优,花京院的战斗经验比她丰富得多;那么前者……她全神贯注地集中注意力,幻想自己是只五感迟钝的蛞蝓,石之自由的线端就是她唯一拿来探测世界的触角。

这可真是的。承太郎默默地把无奈的感叹连同米饭一起咽进肚子里。虽然他没什么线可以玩,但餐桌下都打起第三次世界大战了,他的白金之星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偷偷停止了时间瞄了一眼桌下的——他看了看徐伦,又看了看花京院,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的视线;承太郎自觉这是一场自己无法也不应介入的战争,果断选择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擦掉头上不该存在的汗珠,保持面沉如水。

徐伦自己都有些意外原来她可以控制石之自由做出这种事,现在餐桌下密密麻麻布满了莹绿和雪白的线,像两只蜘蛛互为陷阱编出的网,精巧到每一条缝隙都暗藏杀机。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就快了,再来几个回合的交锋,或许……

“吃点菜吧,徐伦。”花京院平静中带一丝温柔的声音忽然在徐伦耳边响起,不啻于一声惊雷。

徐伦猛然才想起他们还在晚饭中,倏忽间五感归位,她抬眼才看见花京院碗中米饭已经吃下半碗。而她太专注于桌下的鏖战,完全忘记了其他一切事情,不知不觉间饭碗已经呆呆地举在空中好几分钟。

花京院向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从锅中夹出一片牛肉,搁到她碗里:“这肉还可以,你尝一下?”

徐伦僵住了,看着碗里香气扑鼻脂花肥美的和牛,被迫意识到自己似乎输了一局。花京院还有余力吃饭。她盯着自己的饭碗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把那片肉连着米饭一起送进了嘴里。

“……味道很好。”她说。

“你喜欢真是太好了。”花京院笑得开心。

战争偃旗息鼓,他们同时鸣金收兵,石之自由的线重新组成徐伦漂亮的鞋子尖,法皇之绿收回触手消失在空气里,了无痕迹。这么看来替身战也算节能环保。承太郎不为人知地松了口气。

 

晚饭之后,徐伦站在客厅的露台上望天发呆。

虽然是日式的一户建,这宅子的格局倒没完全遵循日式传统,客厅大落地窗连着通往庭院的露台,是颇为现代的设计。徐伦一个人浸在黑暗里,身后的玻璃把她和光芒温暖的室内隔开;她把胳膊拄在栏杆上,东京的建筑密度太高,陌生的天际线让她有些不习惯。

这就是爸爸概念里家乡的样子吗……

有人从她背后走过来,徐伦回头,是承太郎:“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可看的。”徐伦如实说。东京都内光污染太严重,天上半颗星星也看不见。

“院子里有灯。”承太郎说。

“不用了。”徐伦摇头。

“……”承太郎走到她旁边,背靠在栏杆上,微低下头。

徐伦看出他是有事情在意,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就只能这样沉默地站在女儿身边,就像他以前那么多年做的一样。她想自己真是拿这个男人没办法,转过头去接着望天,嘴里却故意大声地叹了口气,带着点不甘说出了口:“花京院真厉害啊。”

“他有法皇之绿差不多四十年了,你跟他比这个,岂不是自讨苦吃。”战斗经验更加丰富的承太郎化身战事评论员,格外一针见血。

“嗯?”徐伦却也听出弦外之音,看向承太郎,挑了挑眉毛,“你是不是说,如果比力量我就能比过他了?”

“……”承太郎也转头看了看不服输的女儿,“你想试试吗?”

徐伦同这位最强替身使者对视了一会儿,琢磨他是否有意直接召唤出白金之星保护自己的丈夫。然后徐伦率先移开了视线:“不了。”她说,“没什么意思。”

单纯比力量的话法皇之绿当然比不过石之自由,徐伦知道,承太郎也知道;但那又如何呢,只不过是每个替身都有各自长处和短处罢了,她又不是真的要把花京院怎么样。

 

徐伦刚从美国飞过来还在倒时差,顾不上再纠结什么,一个人先回客房休息了;承太郎和花京院收拾洗漱完毕,也准备就寝。

“……所以你跟徐伦较个什么劲。”承太郎靠坐在床头,望着花京院的背影说。花京院站在床边换睡衣,正一粒粒系好扣子。

“嗯?”花京院认真地系扣子,头也没回,“我过分了吗?”

“不是那么说。”而承太郎认真地盯着他的身形,微旧的纯棉睡衣贴合在花京院的身体线条上,这一幕在暖黄微暗的床头灯光里显得格外静好,“只是她还太年轻。”

花京院系好了扣子,微笑着回头,看向床上自己这个过于迷人的丈夫:“你搞清楚一点,我是用什么样的觉悟跟你结婚的。

“我不会让任何东西阻碍我们。”他自顾自坐到床边,掀开被子爬上床,“哪怕是你女儿也一样。”

“……”承太郎的视线跟着他移动,挑了挑眉毛,“这要是二十年前,我一定以为你要为了我杀我女儿。”

“是吧,像吗。”花京院展颜一笑,“感动吗?”

承太郎抓住他的肩膀:“你说的可是我女儿。”

“我知道。”花京院握住肩膀上的那只手,和他一起滑进被窝,小声咕哝,“乔斯达家的人都难搞……”

承太郎伸手关掉床头灯,借夜色掩护凑到花京院耳边:“你不也是乔斯达家的人了?”

花京院在黑暗中笑出声,承太郎能想象他在被窝里笑得弓起身体的样子:“所以你看着吧。”

承太郎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摸索着吻了吻他。花京院回吻,他们嘴唇相贴,这个吻不带情欲,缓慢深重。

 

 

 

2

当年花京院在埃及重伤,承太郎在他病床前坐了三天。他看着花京院不知何时才能再睁开的双眼,看着他脸上的伤痕、身上的绷带,思考到最后得出了一个自己的结论。

他替花京院觉得不值了。他本不该承受这么多。

那个时候他们17岁,承太郎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旅途中对花京院产生了一些比友谊更复杂的好感,并隐约察觉花京院对他大概也一样。但如今他们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承太郎下了决心,没什么能比他们都活着更重要。

他坚信保护花京院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他,走得远远的,不再牵连他进这摊危险的浑水;他也坚信那尚在萌芽的感情算不得什么,千钧神力的白金之星可以把它连根拔起,就像当初拔掉花京院额头上的肉芽。于是他走了,他联系自己的外公,向花京院仍未睁开的眼睛看最后一眼,几天后就直接去了美国。

后来的承太郎觉得,自己那时候是怕了。

他在美国读完高中、大学,中间抽时间去追查箭头,再没联系过花京院。波鲁那雷夫问过他为什么不喊上花京院一起,他回以一句简单而诚实的“我担心他”。波鲁那雷夫想想当时花京院命悬一线的样子,的确也说不出想再让这年轻友人赌上性命的话,就随他去了。

承太郎也不是完全不关心花京院了,他时不时会问SPW的人,花京院最近“好不好”?SPW的人每次都告诉他“好”,他醒来后疗养顺利,一年后回归学校;几年来他人在日本,生活平静,再无危险,如何不好。承太郎就放心了,觉得危险的芽已经被白金之星亲手扼杀,他在美国可以全心全意投身自己人生中的战斗,包括外在的和内在的——他有一阵子颇觉得心灵上独木难支,那时候他认识了玛利亚。

玛利亚是个好女人,她漂亮,善良,温柔,算是聪明,颇为爱他。他也爱她,在那个时候一度相当爱她,爱到觉得与她共度余生也没什么不好。就这样他们结了婚,有了一个女儿徐伦,承太郎对此满意,完全不后悔。这是他想要的人生。

但几年过去,慢慢地,玛利亚开始后悔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意外发现,空条承太郎这个看上去那么完美的男人,开始让她失望了。

那阵子承太郎发现了不少箭头的线索,仍然出于保护家人的目的,他将妻女完全排除在外,孤身一人在全世界随科考船漂泊。玛利亚无法忍耐这个,她不接受承太郎怎么能为了“科考任务”经常抛下家庭一走就是大半年,在她的观念里这已经触及了一个丈夫的底线,更重要的,一个四岁孩子的父亲的底线。他们进行了几次争吵,在承太郎又一次“长期科考”临行前,玛利亚怒火中烧地告诉他,他如果再这样和这家庭形同陌路,她一点也不在意真的跟他走上陌路。她可以再找个男人重新组建家庭,那样对徐伦大概还更好点。

“你如果今天再从这扇门走出去,那我想我们都不必再回来。”这是玛利亚给他的最后通牒。

“……对不起。”承太郎低着头,拎起背包转身离开了。他有他必须做的事情要去完成。

玛利亚言出必践,那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大概算是冷战分居。承太郎有时候会想玛利亚为什么还没给他寄离婚协议书,到底是她对承太郎还心存一丝希望,还是她只是单纯地厌恶和他联系?玛利亚不提离婚,承太郎也不提离婚,他仍然婚戒戴在手上,以已婚人士自居,洁身自好,保持对家庭的忠诚。

他们分开快一年的时候,乔斯达家出了大事,闹了个全家上下鸡犬不宁,承太郎被牵连其中也傻了眼。无奈,他只能替自己为老不尊的外公飞往日本,去看那小了他十几岁的舅舅东方仗助。

整十年了,这是他头一次再踏上日本的土地。承太郎下飞机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某种复杂情愫的身边。

 

承太郎到杜王町之后,见到东方仗助、迎接乔瑟夫,和众人一起追查箭头与替身使者的事件,中间还抽时间做野外调查写论文——独自生活太久,他早已习惯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唯独某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

空条承太郎在杜王町,遇到了花京院典明。

那是个天气晴朗的寻常日子,没有新的替身使者、没有杀人案件,承太郎在房间里写了一下午论文,黄昏时决定出门散散心吃晚饭;于是他从杜王大酒店出来,向自己喜欢的那家小餐馆走去——到这里为止,都和他之前很多天的流程没什么差别。

然后就毫无预兆地,在他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他迎面突然看见暮色里一个花京院向他走来。

承太郎完全没反应过来,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眨眨眼睛再看,那标志性的暗红色额发,要是错了才更见鬼。那毫无疑问是花京院,承太郎确认这一点之后更觉得措手不及,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这么几秒钟的功夫,花京院已经走到他身边。他之前似乎一直在低头思考什么,没有注意到承太郎;走近之后才发现这里有个过于高大的男人不知为何傻站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他也愣住了。

承太郎看见花京院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和他一样停住了脚步,带着伤疤的双眼微微瞪大:“承……承太郎?!”

“花京院。”承太郎点头,很幼稚地为对方和自己一样吃惊感到高兴。

 

有些事情,当时以为是日常巧合,后来回头才能发现全是命中注定。

乔斯达的血缘向来为命运女神偏爱,承太郎身上尤甚。但彼时他尚未领会这一点,借着心中那股喜悦,他自然地向花京院提出晚餐邀约;花京院大概同样高兴见到他,想了想没什么拒绝的理由,答应了。

两个人在饭桌上对坐,承太郎看花京院,仍然是熟悉的卷曲长刘海、红果样的耳环,穿一件柔软的米白针织衫配牛仔裤,目之所及的身上没有半点伤口,手上也没有戒痕。他外貌看上去和十七岁时候差别不大,只是气质更加稳重沉静,显出一种平安无事的闲适。承太郎对此颇为高兴,这正是他想要花京院应该是的样子。

他们谈起话,承太郎关心花京院的现状——他现在做什么工作?生活是否顺遂?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杜王町?花京院笑着解释,自己现在是个自由画师,平时在东京工作;杜王町是他家乡,他刚刚结束了一个累人的项目,于是给自己放假回来休息一阵子,遇到旧友实在意外。

他的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空条承太郎就信了——或许是他太情愿相信了。接下来轮到花京院关心承太郎的近况,他当然早就发现承太郎手上婚戒,于是得知承太郎已有妻女,顺便也知道了乔瑟夫的风流新闻。承太郎心中转个弯,话就停在了这里,只说自己是为东方仗助来此,没把箭头和杀人案的事情告诉他。他已成功让花京院离开这些危险十年,没必要现在又把花京院牵扯进来。

聊着聊着饭菜上桌了,他们于是开始边吃边聊,气氛更轻松了点。他们叙起旧,十年过去,当年的种种生死交锋都成了谈资,餐桌上讲起来甚至笑得出声。吃完饭他们又喝了点酒,那天他们聊到尽兴而归,承太郎执意送花京院回家,路上他们还在聊,两个人在夜路上不停谈笑,仿佛还是十七岁年轻得一塌糊涂的少年。

花京院的家是一栋传统的日式一户建,在居民区中间,离杜王大酒店有点距离。花京院把承太郎关在大门外,笑着和他道晚安;承太郎转身离开的时候走得很慢,他默默地把这个地方记在了脑子里。

 

之后承太郎经常约花京院出来,谈天吃饭散步,最后陪花京院回到自己家,再意犹未尽地一个人回杜王大酒店。在很多个这样的夜晚,承太郎在杜王町居民区的窄长小路上看着身侧的花京院就会想,这个人似乎真的很“好”。

当年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还太年轻、距离又太近,高中生的认知里所有人非敌即友、无从比较;如今时间过去十年,承太郎满世界跑过几圈,结婚生子各类人等见过一遭,回头再看花京院,才意识到那种温柔的聪明有多难能可贵、多令人舒心。很奇妙地,他下定决心不牵连花京院进杜王町的替身使者事件,因此没有吐露半点连环杀人案的事情,花京院自然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给他任何实际性的帮助,甚至连听他倾诉都不存在;但花京院只是在他身边站着,承太郎心里就能生出一种可堪依托的安心感。

这种反应接近本能,在每次见面中悄无声息却不可阻挡地生长。承太郎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开始累了,现在很多事情他不放心交给年事渐高的乔瑟夫,更不忍心甩给还太年少的东方仗助,反倒是无甚变化的花京院在他的概念里仍然是那个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人。和他同龄,足够强大而聪慧,可靠到能够交付后背和性命——承太郎能做到把花京院排除在事件之外,却控制不住心理上对他的存在有些许依赖。

这听上去似乎不够英雄,但他的战斗的确持续得太久了。而只有花京院是那个完全理解他境地的人。

我想让他站在我身边。承太郎刚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般念头的时候,的确吓了自己一跳。

不,并不是说要把他拉回危险里来,但他就是越发压不住心里这挥之不去的冲动想法——承太郎也觉得自己颇为矛盾,于是这位学者专门挑了一个下午重新审视自己。他一点点回想过去十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到暮色西垂的时候,承太郎不得不得出结论,承认自己十年前那时候就喜欢花京院,而且看来人心里的爱意从不能像额头上的肉芽一样被白金之星轻松拔除。正相反,那感情是火焰,看似微弱但永不熄灭;如果被强行掩埋,有朝一日死灰复燃,压抑了越久就烧得越狠。

他也就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了。空条承太郎并不是需求花京院典明作为替身使者帮他解决眼前的事件,他只是因爱而生渴望。

 

承太郎克制了自己,一直到吉良吉影死在杜王町的大街上。事件解决,承太郎终于无需再担心把花京院卷进危险,于是他觉得可以是时候了。

他再一次把花京院约出来吃晚饭,餐桌上花京院看出他心情好,于是花京院也显得很高兴;除此之外这顿饭和之前也没什么差别,吃完饭后承太郎也一样陪花京院回家。到了地方之后花京院踏进熟悉的自家庭院大门,照例向承太郎道过晚安就自己回屋,站在屋门前掏钥匙的时候,余光才忽然发现承太郎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还有事情吗?花京院疑惑地抬头看去,和承太郎视线相对。在他提问前,承太郎先开口了:“明天我也送你回家好吗?”

“明天?”花京院摸不着头脑,“明天我可能……”

“以后每天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回家,”承太郎继续说,“好吗?”

“……”花京院愣住了,他张开嘴就忘记闭上,手里的钥匙险些滑落。承太郎觉得自己几乎能听到他大脑磕磕绊绊转动的声音。他们对视,就只能对视,花京院巴望一个解释似地凝视着承太郎,承太郎的认真神情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不是一句玩笑,他相信花京院听得明白。空条承太郎挺拔身形上一袭白衣映着月辉,沉默而坚实地伫立在花京院宅院外执着地等待回复,目光闪烁如星。

一秒。时间在此刻像是被拉得太长太长。两秒。错觉间头顶夜空有十年斗转星移。三秒。杜王町街头吹起令人难以呼吸的埃及沙漠炽热烈风。四秒。五秒。六秒。七秒。八秒。九秒。世界也该结束了。他会怎么说?

“……不。”

什么?承太郎对这最终等到的过于简洁的回答感到一丝惊讶,再看花京院已经走进屋,半个字都没多留下,哐当一声决绝地关上房门,让他们彼此都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

 

承太郎并没放弃,他坚持继续约花京院出来。他们总得把话说清楚,就算花京院要拒绝他,也不能是这么糊里糊涂的方式。

花京院躲了他一阵子,躲不掉就找各种理由搪塞回绝,总之是再不肯见承太郎。他的这种态度反而更坚定了承太郎的想法,终于有一天,一个天气颇好的下午,承太郎走进咖啡馆,径直坐在正一个人看书的花京院对面。

花京院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试图直接起身离开,被承太郎站起来堵住去路:“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花京院盯了他一会儿,最后放弃地叹了口气。他也不能永远躲下去,花京院认命地坐了回去,一只手握着咖啡杯,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视线偏移着落在窗外,不开口,一副不想听也不想说的样子。

承太郎招手点了杯黑咖啡,回过头对花京院说:“你还记得吗,我们当年在印度的时候,有一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他在说什么?花京院没什么印象了,于是不做反应。

“前一天晚上我们两个住同一间房;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看见你站在窗前,拉开窗帘——就是这样的好天气,阳光洒进来照在你脸上。你眯了眯眼睛打量日头,然后回头对我笑着说,‘早安,承太郎’。”这是他们此前叙旧都不曾提及的、过于微小的瞬间,承太郎嘴角轻微上扬,“你知道的,那段时间我满脑子都是Dio、敌人、替身使者……但唯独在那个时候,这些所有的念头都短暂地消失了,我也对你说早安,只觉得心里很平静。”

“……”花京院的眼睛随他的叙述越瞪越大,他知道承太郎说的是什么了。他忍不住看了承太郎一眼,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他为什么还记得这么清楚,不会吧……

“当时我什么也不明白,但这几天我总在想,那是为什么。”承太郎的咖啡上来了,他低头啜饮了一口,“那个时候,是有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懂得,但却已经接收到了……你传达的什么东西。”

“——别说了。”花京院几乎粗暴地打断他,他抓着咖啡杯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好。”承太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那你来说吧。花京院,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实话了?”

“……什么?”话题转得太快,花京院措手不及。

“比如说,”承太郎直视他的眼睛,“你现在到底从事什么工作?”

花京院沉默了一下,试图给出和之前一样的回答:“画……”

“根本不是。我问过老头子了。”承太郎猜到他会嘴硬,叹息一声,带点自责意味,平铺直叙的语调尘埃落定,“你是SPW的特别专员。”

“……”花京院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虽然杜王町的确是你家乡,你也的确是在放假……但你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并不是纯粹的巧合吧。”承太郎在心里嘲笑自己之前一厢情愿的耳目闭塞,花京院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以他的敏锐、以法皇的侦查能力?

一旦愿意怀疑,剩下的结论都是顺水推舟。逃避真相许久,现在他也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十年里花京院从未脱离战线,只有他空条承太郎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还觉得自己有“保护”了他。

 

花京院低着头,他想起自己回杜王町之前。

他刚解决完一起发生在冲绳的替身使者事件,回到东京的办公室收拾些东西,就准备迎接假期;然而就是那么凑巧,办公室里他听到旁边的同事们闲聊,说起在杜王町发生一起不得了的替身使者杀人案。杜王町是他家乡,他立刻着急起来,问了事态严重性之后,转身就奔回住处打点行囊踏上回家乡的列车。

他就没有听到同事们在他背后好奇,猜测他这么心急火燎,是否尚不知晓那位空条承太郎和乔瑟夫·乔斯达都已到达杜王町,又或者正是为了见他们才如此迫不及待。

花京院发誓,如果他那时候知道承太郎在杜王町,是肯定不会回来的。承太郎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已十年,他何苦现在再去找什么存在感,好像不甘一样?十年前,他刚在医院里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时候,床边围满亲人好友医生护士,然而他四下看遍,唯独看不见最想见的那个人。

“嗯……”他虚弱地抬起手,脸上扣着呼吸机,只能发出一丝气音。

妈妈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含泪:“典明,没事了,这里是医院,妈妈在这里。”

花京院努力寻回思考,他不是很能第一时间想明白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SPW的医生上前向他解释迪奥已死、他被救回来养伤、他的伙伴们都已各自回乡等等等等,花京院躺在病床上艰难地、迟缓地眨眼睛。这些都好理解,然而为什么他看不见空条承太郎?

甚至他没想到的是,他从此就再也没见过承太郎。他当时对此茫然过、失落过,病床上深夜里掐着自己的手心甚至流泪过——少年时的恋心一旦无处安放,就会在胸腔里跳动撞得生疼,和未愈的巨大伤口一起折磨十七岁的花京院。他控制不住地想承太郎为什么不来看他、为什么甚至连一张纸条一个口信都不留下来,他无法坦然无法放下,每一天都难过得像是裸足行火路。

后来他修养复健、出院回归学生生活,好不容易才用一年多的时间消磨了自己,平息下来。他想既然如此那就随他的愿吧——承太郎不想再与他同行,那他就不出现在承太郎眼前;承太郎不希望他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路,那他就配合假装自己平凡人生岁月静好。反正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地球,这隐瞒轻而易举。

所以刚一回到杜王町居然就再见到承太郎,也实属他意料之外。他其实比承太郎更震惊,但他大概也伪装得更好。毕竟过去十年了,他想或许自己也不必再纠结年少冲动时候那点无结果的情愫,成熟一点,就把对方看作只是一位重要的旧友,要用平和地共进晚餐来证明自己已经放下过去。

那个晚上他做到了,做得很不错,他敢说承太郎丝毫没识破他的谎言。甚至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一度以为自己心里真的就没翻腾着更多感情,大意地放任自己赶赴承太郎更多次的邀约——同时他也没忘了暗中密切关注着吉良吉影事件,所幸事态在恶化到他不得不出手之前就已经被解决。再次赴约时看到承太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也真心诚意地感到开心。

他也真的没想到承太郎会对他说那句话。

那是告白,他了解承太郎,他听得出那是这个男人在以一个恒久许诺向他示爱。花京院无法应允,他逃回屋里,整个人差点跌在地板上;他错觉那个十七岁的少年被引诱着在他体内复苏,心里炽热的爱慕渴望多得要满溢而出,像血液烧灼皮肤,伪装的面具眼看就要四分五裂——这不行,他不能让自己过去十年的努力变成一个笑话,花京院尚未烧尽的成年人理性让他做最后的挣扎。

但事实向他证实了,空条承太郎是他的命运,命运是逃不掉的。

 

“所以呢,你真的不喜欢我吗?”承太郎那双蓝绿色的、无尽海天一般的眼睛深深望着他,“当年和现在,从来没有过吗?”

这问题像利刃一样要把花京院剖开了。他一向就是喜欢这么直接对不对?十年前十年后,他想狩猎的对象没有一个逃得掉。花京院双手抓着杯子,头低得更深了,整个身体以一种承受着莫大痛苦的姿态佝偻起来,长刘海垂在桌面上。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办呢。他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不是”。

花京院此刻显得太脆弱了,承太郎不可自制地感到疼惜。他很想紧紧把花京院抱在自己怀里,说他们两个会永远密不可分地在一起,那样就一切都好了,那才是对的。但他现在不能,于是他只是伸出手去,覆握住了花京院苍白的左手。

被承太郎握住手的瞬间,花京院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承太郎的手比他大两圈,握拳的指节粗硬、略粗糙的茧,可以完全包裹住他的手,温暖、有力、牢靠——那是十七岁的花京院典明在沙漠寒夜里的梦寐,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一个瞬间,就算会溺亡他也愿意投身进去。

现在他曾经的美梦成真了,那么那个愿意为此而死的十七岁自己还活着吗?

花京院整个人的身形都垮塌了,他斜倚在桌子上,被承太郎握着的左手微微发抖,右手捂住脸,闭着眼睛,伤过的眼前闪过纷乱光影色彩。再次开口的时候,花京院声音如同饮泣,他说,我只是怕再被你抛下。

“你过分了,承太郎,太过分了……你在我身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消失十年,现在你有妻子有孩子了,你说你想和我在一起?”花京院摇摇头,闭着眼睛难看地笑起来,“承太郎,你看上去已经拥有你自己的人生了,和我无关的人生……我怎么敢答应你?”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承太郎听得心揪起来,徒劳地道歉,握他握得更紧,“花京院,听我说,虽然可能也不足以证明什么,但是……我今天刚刚收到玛利亚,我妻……前妻的回复了。”

……不会吧。花京院在心里有气无力地想,你的下一句话难道是……

“我很高兴,她同意我的离婚申请了。”

“——别吧……”花京院伏在桌面上,从喉咙底部挤出一声变形的呻吟。

承太郎看着花京院,他无法面对现实似的好久好久不肯抬起头,然而却也不能放开承太郎的手。他们就这样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像一对穷途末路的共犯,被命运的手铐铐在一起。

 

最后还是花京院抬了头,他眼圈有点发红,但脸上没有泪痕。他抽回自己的手,搓了一把脸,深呼吸让自己看上去不再失态,然后收拾东西起身。

承太郎匆匆招呼服务生,在桌上扔下现金,拎起背包紧跟着花京院往外走。所幸花京院走得并不快,不像要逃的意思,他在咖啡馆门外站住了,承太郎站到他旁边。

“你还住在杜王大酒店?”花京院眯着眼睛打量外面这片晴好的阳光,开口问他。

“是。”承太郎如实回答,觉得他问得很莫名。他不住酒店还能住哪里。

花京院点点头:“你坐出租车来的?”

“开车。我租了辆车。”承太郎指指路边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掏出车钥匙解锁车门。

花京院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按他当年的习惯,后座;承太郎坐进驾驶位,他领会花京院默许的目的地。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车子刚发动,花京院问了一句。

“仗助路过看见你了。”承太郎回答。

“……我还以为他不认识我呢。”花京院小声嘟囔。

“你观察过他,所以他也知道你。”承太郎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道路,“他比你以为的敏锐一点,发现了法皇跟踪他,还以为你是敌人,我向他解释了一下你的情况。”

他怎么解释的啊,让东方仗助会向他报告自己的行踪?花京院典明是十年前的星尘斗士,还是他的告白对象?花京院苦笑一声,没再问下去。

路上剩下的时间花京院一言不发。承太郎不时向后视镜里望望,看见他大多数时候就沉默地看着车窗外,偶尔几次两个人视线相对,承太郎就知道他也在打量自己,那眼神颇为复杂;他也不在意自己的目光被承太郎发现,视线对上就对上了,他好像自顾自看够想看的东西,然后才再把目光投向车外的无尽世界。

 

承太郎一路开回杜王大酒店,花京院仍然不言不语地跟着他上楼。承太郎打开自己房间门请他进来:“抱歉桌上有点乱,论文资料。”

花京院根本不关心什么桌面乱不乱,他跟在承太郎身后进屋,反手关上门,二话不说直接扯过承太郎的领子吻了上来。那个吻堪称狂热,同样在半秒钟内点燃了承太郎,承太郎一把抱住他,几乎听得见两个人理智一齐烧毁的声音。一切都很明确了,再也不必有任何顾忌,现在没有什么是不被允许的了,压抑太久的渴望一夕迸发,血管里流淌的全部化作欲念。

 

在仿佛没有尽头的拥吻之后,花京院扔掉最后一件衬衫,他们终于在床上裸裎相见。

世界仿佛凝固了一瞬。

承太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喘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碰自己身上花京院腹部的巨大伤疤。那片暗红的皮肤凹凸不平,再不可能恢复白皙平整,那是死亡的焚风席卷过留下的烙印。承太郎整个手掌贴上去,摩挲这具他险些永远失去的纤细身躯,从每一丝瘢痕想象花京院经受过怎样的痛苦,这痛苦映在他心脏上。

花京院没有闪躲,他咬着嘴唇,同样去抚摸承太郎身上的疤痕。他当然比不上花京院惨烈,然而大小伤疤遍布全身,昭示着他十年间历战的旅程。他到底走过多少地方、进行过多少战斗啊。花京院怔怔地想。

承太郎的右手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他眼睑,带茧的手指触碰他眼上的伤痕,轻得几乎小心翼翼。花京院闭着眼睛任他触碰,他知道他们都需要感知彼此——哪怕这意味着向对方展示自己最疼、最脆弱、最不肯轻易示人的地方。但因为是对方,所以没关系。在承太郎的右手转而捧住花京院的脸的时候,花京院微睁开眼睛,偏头在那只手的掌心吻了一下。

像一片柔软的绒羽落在灵魂上。

 

在被承太郎进入的时候,花京院终于掉下泪来。他感到疼痛,因饱胀的疼痛而喜悦,因喜悦极而泣。承太郎面对他的眼泪有些无措,只能给他很多很多个吻试图安抚他,花京院就一直小声喊承太郎的名字,承太郎承太郎承太郎,就像溺水者呼唤救主,只不过灭顶的洪水也是他、伸手的救主也是他;就像每念一次这名字就能把心里填得更满一点,肉体的痛楚就转移一点,直到疼可以忽略不计,只剩心里绝望的爱意溢出来。

 

“所以你这算不算婚内出轨啊,”花京院懒得穿衣服,披着被子趴在他旁边,眼睛里流出的心满意足笑意根本掩饰不住,“空条承太郎先生?”

“不算。”承太郎一口否认,翻了个身揽过他的腰,“我签过离婚协议书了。”

“嗯。……”花京院被他揽进怀里,伸出一个指尖,虚虚描着承太郎的轮廓。

“你还有什么意见?”他碰到了承太郎的睫毛,承太郎眨了眨眼睛,有点痒。

“……承太郎,” 花京院仍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眼睛里的笑意却渐渐退去了,法皇的莹绿细小触手缠绕在他指间,“你要知道,我要是决定跟你在一起了……可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我知道。”白金之星的身形和承太郎重叠在一起,他伸手握住花京院,白金之星握住法皇,“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

 

 

 

3

“来了——”花京院匆匆跑到门前,一头雾水地给陌生访客开门,“您哪位?”

“抱歉打扰了。”来人向花京院略行一礼,用不甚熟练的日语很礼貌地询问,“请问这里是空条宅吗?”

“……啊。”花京院挑了挑眉毛,看着对方亮丽的发色和异国面孔沉吟三秒,脑袋上叮地冒出一个小灯泡。他展颜一笑,打开房门,用英语回复:“您一定就是安娜苏先生吧,快请进。”

“……谢谢。”安娜苏受宠若惊地进了门。花京院先生比他以为的好说话的样子。

 

“徐伦倒时差还在睡,需要我去叫她吗?”花京院给安娜苏倒上茶,“请用。”

“非常感谢。”安娜苏坐在客厅沙发上,接过茶杯,“不,不用了。让她休息吧。”

小伙子还挺照顾女朋友。“所以,是徐伦让你来陪她的?”花京院坐到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安娜苏。

“是的。”安娜苏喝了口茶,心想徐伦给他发消息要他紧急飞来分担火力,他还以为花京院是什么妖魔鬼怪,现在看来比承太郎先生和气多了。

 

所以当空条徐伦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眼前这一幕完全以为自己没睡醒。她本能地揉揉眼睛再看,没错,是她最忠实的战友兼男友安娜苏,和她最难搞的继母……继父花京院同框出现,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其乐融融,隐约听见是在讨论什么头发染色与保养的话题,颇似两个正在开茶话会的女子高生,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安娜苏……你在干嘛?!”徐伦抓着楼梯栏杆探出半个身体,不可置信地问。

“啊,徐伦!”安娜苏才发现自己毕生所爱已经站在面前,他赶紧抛下茶杯,两步跳过茶几跑到徐伦正下方,敞开双臂,“注意安全,亲爱的,或者如果你想跳下来我也一定能接住你。”

“我……”徐伦捂脸,“你等我一下!”她转头跑回房间,安娜苏一脸爱怜地看着她砰一声摔上房门。紧接着屋里传来乒乒乓乓拆房子一样的声音,一分钟之后徐伦一脚踢开门,已经换上出门的外衣:“我们出去转转!”

花京院挥挥手:“注意安全,承太郎下午就回来了。”

徐伦正扯着安娜苏往门外走,闻言俱是一僵。徐伦是还不习惯和父亲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听见名字才想起这空间里还应该有个她爹;安娜苏是被吓出了条件反射,听见“承太郎”和“安全”两个词出现在同一句话里,差点本能地觉得是来自岳父的威胁。

 

“呼……”终于来到大街上,徐伦长出一口气。

“压力那么大吗,徐伦?”安娜苏侧头看看她,“发生什么了?”

“……也没发生什么。”徐伦抓抓脑袋,决定不把自己过于小孩子气的恶作剧——还他妈失败了!——告诉安娜苏。她赶紧转移话题:“你来得真快啊。”

“接到你的信息,我第一时间就赶往机场了。”安娜苏对她微笑起来。

“谢谢啦。”徐伦勾过安娜苏的脖子亲了他一下,安娜苏眯起眼睛接受这奖赏。

亲完了徐伦才发现旁边有人在看他们——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大概是旁边住户的孩子,有点害怕却又抑制不住好奇,瞪着眼睛打量这两个异国来客。徐伦平时跟安波里欧打交道多了(那孩子上小学去了,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成绩比他们所有人都好),看见这样怯生生的小女孩觉得有点新鲜,于是向她笑了笑:“怎么了?”

“大姐姐,”小女孩小声说,“头发真好看……”

“是吗?”徐伦走过去,蹲下和她平视,晃了晃自己的发髻,“你想摸摸吗?”

“嗯……”女孩看向安娜苏,眼神中充满渴望。

“……”徐伦回头看了看男朋友的粉红色长发,转过头好声好气地跟她讲,“那个是大哥哥,我才是大姐姐。”

女孩面露迷惑:“大姐姐?”

“来,”安娜苏也走了过来,蹲在徐伦旁边,向小女孩递出一颗糖,“摸吧。”

小女孩接了糖,道了谢,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安娜苏糖果瀑布一样的漂亮长发,开心地乐出来:“好漂亮!”

“你居然随身带糖?”徐伦斜眼看安娜苏,“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小孩。”

“没特别喜欢。”安娜苏小声说,任小女孩抓着自己的发梢玩,“但是你喜欢这个小孩。”

“……真是服了。”徐伦拍他脑袋一下,站起身,“走吧,我们去转转,你要吓到人家家长了。”

“好。”安娜苏点点小女孩的小手,动用深潜者把自己的头发从小女孩手里拆出来,起身跟上徐伦。小姑娘看着自己魔法一样眨眼间空了的手心百思不得其解,徐伦和安娜苏回头笑着向她挥挥手,在家长大惊失色地冲出来之前拐进了旁边的街道。

 

东京作为一个世界闻名的旅游城市,足以让徐伦和安娜苏开开心心地玩了一整天;地球另一头的异国风情对美国长大的小情侣来说太新奇,玩得太高兴,走在回家路上还在笑着接吻,直到他们站在家门口按门铃才想起家里尚有一个巨大的待解决问题。

晚上十一点二十四分,空条承太郎为女儿打开自家房门,其身躯高大魁梧,把门口空间和背后光源一并堵得严严实实,气势如同大翅鲸。年过四十几的父亲面色阴沉,不着一词:“……”

安娜苏咽了口口水。他察觉徐伦拉了一下他的手腕,意思大概是要带他直接冲进去,然而——对不起徐伦人类是有极限的!!!

“……啧。”徐伦带不动安娜苏,只能反瞪回自己的父亲,也不说话,眼神里明晃晃的:怎么着?

“承太郎,”在这父女剑拔弩张之时,房门后响起了花京院的声音,很小很轻,但在这时候已经太清楚了,“承太郎,哎,你不是答应了会让安娜苏进来的吗。”

“……”承太郎依言才把房门再打开一点,花京院踮起脚,终于从承太郎肩膀上面露了个头,在这极为有限的空间里向安娜苏笑了一下:“进来吧。”

承太郎后退一步,徐伦“嘁”了一声,拉着安娜苏挤进门,低头换鞋:“爸,你这是还干什么?”

“……没什么。”承太郎低下眼睛,转身走开了。

“啊,冰箱里有吃的和饮料,你们需要就拿。”花京院匆匆招呼了这一句,赶紧追着承太郎跑上楼。徐伦换完鞋站在客厅里,叉腰歪头瞄楼上,石之自由把压低声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花京院在问:“承太郎,还有什么事吗?”

“……那小子真的要在我眼皮底下和徐伦一起住客房?”

“噢,你在意这个?”花京院语调平静,“那也可以我和徐伦去住客房,你和安娜苏一起睡主卧,一直看着他好不好啊?”

承太郎叹了口气,深深的无奈:“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进了卧室,徐伦收回了石之自由,接下去的午夜档节目她就没兴趣听了,她自己又不是没有对象。结果她一回头,发现自己男朋友安娜苏杵在无依无靠的客厅中间,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

徐伦打了个呵欠,她玩了一天有点困了:“我想睡觉了,你呢?”

“我,”安娜苏紧张得结巴,“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管他呢,我说可以。”徐伦打着呵欠自顾自上楼,“明天再说吧,会有办法的。”

安娜苏亦步亦趋紧紧跟着她上去,怂得一厘米都不敢远离她。

 

第二天上午。

“嗯?”承太郎走进书房,却看到了意外的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抱歉打扰,承太郎先生,”安娜苏一个人站在书房里,“您有时间吗?”

承太郎绕过他走到书桌前,自顾自坐下:“你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安娜苏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您是海洋学家,我对海洋生物也很感兴趣,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

承太郎更意外了,抬眼看他一眼:“你对海洋生物感兴趣?”

“我是佛罗里达人,从小在海边长大。”安娜苏一脸谦逊,“但当然比不上您科学专业。”

“……”承太郎盯了他三秒,安娜苏忍住了没有逃跑,最终承太郎还是松了口,“坐吧,你想问什么?”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徐伦藏身在书房外走廊的拐角,听见承太郎这句话激动地捏了捏拳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他们已经胜利在望了!

这是她给安娜苏出的主意。空条承太郎,从小含着乔斯达特权出生、英俊到人神共愤的最强替身使者,如今夫女双全,可谓一个要啥啥不缺的人生赢家,想要讨好他可是太难了。思来想去,只有他自己选择投身了半辈子的海洋学事业,或许是唯一能打动他的开口。现在看来果然没错!徐伦喜上眉梢,她可受够了自己男朋友见到自己亲爹就像老鼠见猫,安娜苏和承太郎关系拉进就在今天!

“嗯?”花京院看着徐伦鬼鬼祟祟的身影,好奇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正全神贯注盯着书房的徐伦被身后的声音吓得汗毛倒竖,差点脱口尖叫出声,又想起不能让书房里的人听见,强行压住:“没、没干什么……!”

花京院向徐伦看的方向探了探头:“那边有什么吗?”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糟糕,不能让花京院进书房打扰他们谈话,徐伦打着哈哈转身推着花京院走开,“那什么,花京院你是……”她看见花京院身上穿着围裙,“……要做午饭了对不对?我跟你一起做饭好不好?”

花京院被她一路推着下楼,差点摔倒:“你、你想做饭?好、好啊。”

“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这么多年,做饭还是可以的。”徐伦最后瞟了一眼书房门口——那边毫无动静,还不错,至少安娜苏还没被承太郎打出门外——推着花京院径直走进厨房。花京院终于重获自由,扶着流理台站稳:“你想做点什么?要看看冰箱里的食材吗?”

……不知道啊。徐伦看看这小巧精致的日式厨房,大脑一片空白。这和她习惯认知里的厨房根本不是一个东西,美国女大学生一脸茫然。那么小的锅子是用来干嘛的?

花京院乐了出来:“还是我来吧,你到那边坐着就好。”

“噢。”徐伦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餐桌旁坐下,一直控制不住地向楼上书房的方向看。安娜苏还好吗?她不敢用石之自由偷听,她怕承太郎的白金之星发现是她在捣鬼,她必须得让这件事看上去像是安娜苏自发的行为。说实话她心里也并不是很有底,但作为乔斯达家人,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爱人安娜苏,同时在心里默默背了一遍东方仗助和乔鲁诺·乔巴拿的手机号码。

旁边厨房里的花京院忽然开口了:“没事的,其实承太郎早就认可安娜苏了,他只是还不太能接受你要嫁给别人而已。”

徐伦又吓了一激灵,花京院什么时候读的她的心?她转头看过去:“……你确定?”

花京院向她笑了笑:“当然了,因为你足够认可他,而承太郎会相信。你可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他会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徐伦默然两秒,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正在谈话?”

花京院挑了挑眉毛,一脸的“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你以为是谁让承太郎在这个时候上去书房的?”

“……哈。”徐伦这回没话了。她看着厨房里的花京院,花京院跟她说话的时候手上一刻没停,他也不太习惯做四人份的午饭,因此比平时更忙碌一点:他自己淘着米,法皇切着菜,还伸出一根触手热着锅。看上去简直像是迪士尼动画里的魔法厨房,徐伦想。

“对了,你知道吗,”花京院很自然地用一种分享家长里短的语气说,“昨天下午承太郎回来,听说安娜苏来了,整个人坐在沙发上自闭了二十分钟……他就是听见安娜苏就郁闷,但是安娜苏不在他没法撒气,更不能冲我撒气,结果就只能自闭。你说他好不好笑,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似的闹脾气就不说话,我拖都拖不动。”

“这样啊。”徐伦只能点点头,花京院讲述里的承太郎听上去有点陌生,但奇妙的是她又完全能想象那就是她的父亲,只是更亲昵、更袒露、更直白。她脑海中出现承太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样子,带点委屈,花京院在旁边像哄小孩一样苦口婆心地劝他看开……她之前从没想过这种画面也会发生在她那个伟大的英雄父亲身上,但真的发生了竟然也毫无违和。徐伦无意识地微微笑了,说:“你好像很了解空条承太郎这个人。”

“当然了。”花京院忙着做饭,头也不抬,“这世界上如果我都做不到了解他,那还能有谁来呢。”

徐伦为这句话怔了一下,她自然地想起那场传说中拯救世界的旅途,然后又想起自己的母亲。玛利亚从来没能了解空条承太郎,不了解他拥有的能量,也不了解他肩负的使命;于是她失去一个不甚称职的丈夫,换来安然稳妥的一生。花京院与她截然相反,他双眼上至今可见的伤疤昭示他选择经历的一切,所以……命运给他一个空条承太郎作为奖赏,似乎也还算公平?

最后徐伦叹了口气:“……了解他挺难的吧,是不是?”

“那当然了。”花京院一口答应,甚至有种找到战友的激动,“徐伦你也这么觉得?他那个什么都不讲出来的破性格……”

 

与此同时,安娜苏正用尽毕生勇气和未来岳父斗智斗勇。他拿出了为徐伦献身的觉悟,在承太郎的目光下每秒钟都觉得自己可以死,但还是努力坚持开口展现自己对海洋学的热爱,结结巴巴:“所以那个逆头……不是,座戟鲸的食性……”

“……”承太郎看着安娜苏,从他的语无伦次里只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小伙子进来这几分钟,说别的都不知所云,唯独气势可嘉,对徐伦一腔奉献的意志简直闪闪发光。承太郎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车轱辘话叹了口气,行吧,就这样吧,徐伦和他都努力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承太郎径直站起身,打断了安娜苏的艰难。他从旁边书架上拿了本书,塞给安娜苏:“我还有事,对这方面有兴趣的话,这本书不错,应该适合你。你拿去看吧。”快到午饭时间了,他还想着要去陪花京院做饭。

“好……谢……”安娜苏一个人被留在书房里,看着承太郎离去的背影半天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感觉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他抱着承太郎给的书,那哪是书啊,那是他未来岳父给他的检疫合格章——等承太郎的脚步声下楼去了他才缓过一口气,热泪盈眶地低头看一眼书的封面:

《小学生科普丛书——海洋生物图鉴》。

 

“……嗯?”

承太郎楼梯下到一半就听见欢声笑语,心里疑惑地飘出一个小小问号。下楼之后拐个弯,相谈甚欢的花京院和徐伦出现在他眼前,开心得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承太郎有点懵,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为什么忽然关系这么好了?

……算了,原因并不重要,花京院那么聪明又厉害的一个人,他一早知道花京院会能搞定的。承太郎看着自己爱人和女儿其乐融融的画面,也控制不住笑起来。这可真是的……这一幕对他来说过于美好,恍惚间他甚至不确定这是真是幻;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拥有这一切,花京院和徐伦坐在一起愉快谈天,他们的侧影衬着阳光,框在门框里,看上去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温暖梦境。

所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承太郎偷偷开启白金之星,一耳朵听见花京院快绷不住笑了的声音:“你是不知道当年承太郎17岁的时候我们在印度,一圈姑娘往他身边凑,被他一个不剩地吼走之后抱怨怎么跟日本女孩没两样,之后才发现钱包不知道被里面的谁摸走了,那个表情我至今还记得。人家根本就不是冲他人来的好吗!”

“是这样的吗?”徐伦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你知不知道他后来在美国的时候,我进商店买个东西留他一个人站路边,结果就被拉皮条的递名片,说他这样的肯定受欢迎,希望他务必考虑做兼职。我买完东西出来看他捏着那张名片脸都黑了,又不好用替身揍普通人哈哈哈哈哈!”

……

捂住耳朵就不会有悲伤,人生赢家空条承太郎默默关掉白金之星。他什么也没听见,他什么也不知道。那是两个他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也都很爱他。嗯,非常爱他。

牺牲小我,成全大家,他该有所觉悟的。空条承太郎强行用那幅其乐融融的画面给自己洗脑,向阳光中走过去。

 ————FIN————

小剧场:

某日周边出现了敌对替身使者,花京院和徐伦距离最近,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作战。

战斗中花京院受到攻击,不慎从高处跌落;千钧一发之际,徐伦抛出石之自由的线,稳稳把花京院接到自己怀里,安然落地。

当承太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花京院躺在徐伦怀里,标准被抱的公主姿势,看着徐伦双颊通红、两眼闪亮——多么赏心悦目的英雄救美!旁边的SPW工作人员都在鼓掌了!

“承太郎……”花京院一脸梦幻地对承太郎说,“你女儿可真好……要是能娶这样的姑娘夫复何求啊……”

承太郎一口血哽在喉头:“……花京院,你为什么在想娶我妈之后又想娶我女儿???”

花京院被徐伦放下地,表情充满向往:“其实你女婿也很不错的!安娜苏多好一个小伙子……”

承太郎:“我求求你可闭嘴吧,求你了……”

徐伦:“喂,敌对替身使者下来了,我先上了你们随意……爸?!你怎么到那儿去了……你时停抢人头?!”

故事以敌对替身使者被宝刀未老的白金之星殴打至再起不能告终。




谁看完jojo能忍住不搞家庭伦理剧呢!(。

本来以为是个8k字的故事,写完不知道为什么就2w了(抱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后面在写什么东西,虎头蛇尾了很抱歉……

如果能给您带来一点欢乐就好了(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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